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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最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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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仙界來說,盡管上神有多位,可沒有帶稱號的時候,一律都是指攬宿。

如果唐玉說的是其他人,範情必然不會理會什麽,可對方獨獨提到了攬宿。

範情在意的並不是唐玉話裏的內容——他從來都不會相信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有關攬宿的話,範情自己有眼睛,他會看,會思考,親近的人如何,他不應該舍近求遠,眼巴巴地去相信別人,也不願意相信攬宿。

他在意的是唐玉竟敢用攬宿當做攻擊他的方法。

唐玉看不見範情此刻的樣子,只是見他腳步停了,語氣更加惡劣。

“對於上神來說,你就是一個累贅。”

“住口!”

範情轉過了身,表情比什麽時候都更加冷,眼底壓著的氣勢駭人非常。那是浸染在上神身邊,朝夕相處十多年所養成的。

大有唐玉再說一句,他就會直接讓對方這輩子都開不了口的架勢。

只是這副模樣並沒有嚇到對方,唐玉勉強從床上站了起來,扶著桌子走到了範情面前,仰頭的時候,目光如同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倨傲。

“我知道你很厲害,昨天你對付那頭蠢虎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唐玉原本以為範情只是花架子,可對方昨天露的那一手顯然要比他強很多,這點他心服口服,“我也知道你在氣什麽,範情,不要以為你跟上神的關系有多親密,我說過了,你是他的累贅,他只不過是因為同情你,才會跟你在一起。”

範情已經動手了,唐玉一邊抵擋,一邊將剩下的話快速地說完。

“對於上神來說,你只是他無意間釀下來的果,他之所以將你養護在身邊,不過是出於一份責任。等到你身體好了,上神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陪在你身邊。”

“要不然,他也不會將你送來須彌谷。”

唐玉的話雖然少,但內容卻顯示了他並非胡言亂語。就連範情自己,對於他的來歷也是過了很長時間才從攬宿那裏知道的。

當日攬宿送範情來須彌谷,單獨跟柳松音交代事情的時候,唐玉和另一位長老陪著範情在外面逛了逛,可他中途有事去找了柳松音。

只是沒想到剛走到邊上,唐玉就得知了紅豆跟上神之間的淵源。

他不是有意要偷聽攬宿上神和柳長老的談話,因此在那句話後,他連忙又離開了。若非如此,他要是一直站在外面聽墻角,攬宿早就將他抓出來了。

也因為這樣,唐玉就錯過了後面攬宿特意交代柳長老,要他好好照顧範情的話。

他只是從兩人的淵源,以及上神平日的疏淡中產生了誤會,覺得攬宿對於範情只是責任。

“這些都是我親耳聽到的,不信你可以回去問上神!”

紅豆的目光越發冷冽,出手的招式也更加不留情。

直到最後,唐玉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的躺在地上,他才放了對方。

“我同他如何,是我倆的事情,與你一個外人不相幹。”

“從今以後,別讓我在你的嘴裏聽到‘上神’兩個字。”

範情是真的生氣了,可同時他的眼圈也有些泛紅。

紅豆不是不相信攬宿,而是太過在意對方。因為在意,所以害怕。

他只覺得心裏很堵很堵,像塞了許多棉花在裏面,連氣都快要喘不上來了。甚至他都沒有註意到,自己說完這兩句話後,唐玉的身邊隱隱就有規則落下。

那是只屬於攬宿的能力,但因為對方認可了他命定情緣的身份,兩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體的。

範情尚且年幼,所以不能很好地控制這種能力,約束力也幾近於無。

在範情離開後,帶唐玉去禁閉的長老過來就看到對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似乎是被誰打了一頓,並且下手還不輕。

只是無論長老怎麽問,唐玉也不肯說究竟是誰動的手。於是最後他的禁閉時間又被增加了一個月,並且出來後還要再接受懲罰。

與此同時,離開須彌谷的範情眼圈看著越來越紅。他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唐玉說的話,可眼淚就是會控制不住地掉下來,讓他的視線都變得一團模糊。

淄愚山中一個剛陪著族長去過須彌谷,並且當著範情的面道歉的豹子無意中看到了這一幕,還以為小仙君是昨天的氣沒消,要去找攬宿上神。嚇得他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馬不停蹄地又去找了族長。

或許是一開始被攬宿帶回來的經歷,讓範情不太喜歡蟄旭鳥,因此後來他在經過三十三重天的時候,也是盡量避著它們的。

可這次蟄旭鳥都快圍到範情手邊了,也沒見他躲開。

往常回來的時候,範情也會覺得路很長,但好像從來都沒有今天這麽長,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他手裏緊緊地捏著腰間的儲物球,還有上面的鈴鐺以及聚靈珠。

攬宿能感知到範情的身體狀況,卻並不能隔著距離感知到對方的情緒變化。

因此範情回來的時候,他仍然在絳河。

範情到達九十九重天宮,沒有立刻走到攬宿身邊,而是遠遠地看了他一會兒。

原本還很難過的紅豆在看到攬宿以後,悲傷的情緒就如潮水一般,慢慢地退去了。

他聽到了他跟仙姝、仙童,還有元霄仙君的對話。攬宿上神天地造就,生來便是高高在上,他從來不會為誰俯身,為誰輕言哄慰。

除了他以外。

範情聽到了攬宿對那些仙眾自稱為“吾”,但是攬宿在他面前的時候,從來都只會說“我”。

他對他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被揉成一團的心像是被攬宿慢慢地撫平了,並且還在上面點綴了許多美麗的色彩。

範情從來都不介意攬宿對他究竟是不是出於責任,他只是不想讓自己變成唐玉所說的累贅。可是現在他覺得,就算是累贅,也不想要放開攬宿。

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範情喜歡攬宿喜歡得要死。

“漏漏……”

這樣一道幾乎可以忽略的聲音,卻使得那頭正在處理事務的攬宿動作一頓,而後回過了頭。

範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止了淚,就是眼睛看上去還有些痕跡。

加上今天也並不是他該回來調理身體的日子,必然是有什麽事情。

攬宿跟元霄仙君吩咐了一聲,而後就朝範情走了過來。

腳步在雲霧當中若隱若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範情面前。

“哭了?”他低下身,擡手在範情的眼尾撫了撫,指腹沾了些還未擦盡的淚意,“是哪個給了情情委屈?”

攬宿不問緣由,不問他為什麽突然回來,卻問他,誰給了他委屈,連向來溫潤的眼眸中都透出了幾分冷意。他對他從來就是如此毫不講理地偏愛與寵溺。

來的時候還有一肚子難過的紅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他一頭紮進了攬宿的懷裏,抱著好半天不肯松開。

等他那股勁過去後,才慢慢擡起頭。

“漏漏,我有話要跟你說。”

範情在攬宿面前的時候,要麽是一派懵懂,要麽就是慣愛撒嬌,還從未有這般認真嚴肅的時候。

攬宿牽著他,發覺他方才情緒起伏得厲害,渡了些神力過去。

“什麽話?”

“我喜歡你。”

“怎麽了,這話上回不是說過了嗎?”

“我覺得上次說得不太正式,想再跟你說一遍。”

說著,他又伸過來另一只手,跟往常一樣親昵十足地拽了拽攬宿的頭發。

“漏漏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絳河的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而且有元霄仙君在,不會有亂子。

攬宿沒有拒絕範情,被他拉著去了九十九重天一處平時十分僻靜的地方。

這裏是範情有一次出來玩無意發現的,後來就成為了他的專屬秘密地。

其他仙眾知道了,也很有默契地將此處讓開了,並不再踏足。原本九十九重天宮就十分大,這裏荒棄了也不會耽誤到什麽。

成為範情的專屬秘密地後,這裏漸漸地就多了很多有關攬宿的東西,還記錄了很多範情的心情。

攬宿看到了漂浮在空中近乎透明的圓球,那都是範情存儲的,他對他的喜歡。喜歡每多一分,就會增加一個。到如今,已經有數不清的喜歡在了。

範情到了以後,揮了揮袖。

倏而,雲霞驟變,霧霭漂浮,於天際展現出了極為美麗的變化。九十九重天宮上下,皆目睹了這盛況,就連在須彌谷的唐玉,也都看到了天上的變化。

那是範情在朝攬宿表白,是一場盛大而史無前例,熾熱非常的表白。

紅豆在這裏又一次跟攬宿說了一遍剛才的話,他不再叫攬宿為“漏漏”,而是喚他的本名。

“郝宿,我喜歡你。”

攬宿雖然不知道範情為什麽突然回來仙極殿,還要同他如此鄭重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可也猜出是有人跟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指腹上沾著的淚意仿佛仍舊存在,由著一點,持續不斷地發燙。

天邊的雲霞又一次發生了變化,這一次不是範情,而是攬宿所為。

紅豆愛慕上神,於是上神便給出了最耀眼的回應。

“你是我的情緣,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疼你,護你。”

“自然,也會愛你。”

他的話同樣擲地有聲,雖並未響徹雲霄,可卻如同烙印,讓眾仙心中都留下了這樣的概念。

攬宿仍舊牽著範情的一只手,所以紅豆理所當然地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他知道的,他的漏漏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

“現在還難過嗎?”

攬宿見範情臉上泛出了笑意,柔聲問。

對方搖了搖頭。

攬宿想了想,將人像以前那樣,抱在了懷中。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來,晚霞已至。攬宿帶著範情去了九十九重天宮上,一座最高的山,陪他一同看了場晚霞。

這跟在絳河看是不同的體驗,範情看著看著,就將在須彌谷產生的那點不愉快全然忘記了。

只是盡管攬宿一直註意著對方的情況,到了晚上的時候,紅豆還是發了一場病。

是白天的時候情緒波動太過,又動了怒,才引起的。

“好難受,你抱抱我。”

紅豆平時就粘人,生病時比平時還要黏著攬宿,一刻也離不開他。手抓著他的衣袍,用力到指節都在泛白。

攬宿沒有拉開範情的手,將他擁在了懷中,同他一起躺在了玄火玉巖上。

一邊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一邊替他治療。

這回發病來勢洶洶,竟比以往還要嚴重。一直到後半夜的時候,範情的情況才好上一些。

只他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白天哭一遍,晚上又哭了一遍,眼睛看著也腫得厲害。偏偏每一聲都喊得那樣小,身體蜷縮著,不住依靠他的樣子,可憐到了極點。

以往在範情睡著以後,攬宿都會陪在他旁邊的,只是這回他在給範情施了個清潔術後,就踏出了房門。

他在對待範情時有多溫和,此刻的眼神就有多凜冽。

攬宿是不知道範情發生的變故,可天下之事,只要他想,就能知道。

元霄仙君在看到他的表情時,就知道今天這件事恐怕沒那麽簡單。

“上神,小仙君可好些了?”

攬宿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輕輕擡眸,便使人感覺到隱藏在疏冷之下的威怒,同他說話時的溫和產生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對比。

“煮一碗情情愛喝的湯藥,再過半個時辰,他會醒過來。”

聽到攬宿這樣說,元霄仙君便沒有再多問。

與此同時,範情下午離開須彌谷不久,事情就傳開了。

還是那株含羞草看見的,於是帶唐玉關禁閉的長老也就知道了對方身上的傷究竟是誰打出來的。

可這樣一來,問題似乎更大了,因為含羞草看見範情的時候,對方瞧著十分難過。

唐玉跟範情起爭執在前,讓範情難過在後,加上柳松音昨天才跟範情說了族長的事情,其他長老就算再不相信,也產生了懷疑——唐玉是不是因為擔心範情搶走自己族長的位置,才會這樣做。

要不然,他為什麽好好地針對範情。

“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事出有因,但柳長老還是不相信唐玉是為了族長之位才會如此。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感覺到了一股極為強大的威壓,那是上神的力量。

幾名長老皆敬叩在地,態度恭敬。他們目之所及,盡是刺眼的金光,金光之中,是攬宿淡淡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不消片刻,金光消失,而籠罩在他們頭頂的威壓也不見了。

上神的力量讓人驚駭,方才他們竟連擡首的力氣都沒有。現下消失後,幾名長老不禁面面相覷,當中有一位脾氣比較爆的,搗了搗他的手杖道:“唐玉那小子究竟對小仙君做了什麽,馬上把他給我帶過來!”

下一刻,柳松音屋子裏的地就裂開了一大條縫隙,只是現在這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聽上神話裏的意思,小仙君回去之後,竟是又生了一場病。

他們都知道,有上神照顧著,而且範情在須彌谷也待得好好的,是不可能會發病的。

除非有誰做了什麽,或者是刺激到了他。

這麽一想,除了唐玉,也就沒有其他人了。

被關禁閉意味著唐玉連睡覺的資格都沒有,於是當他看到長老派人帶自己出去的時候,還有些驚訝。

等見到人以後,才聽到一個口風,唐玉就明白了情況。

這又是為了範情在興師問罪。

柳松音:“唐玉,你老實告訴我,你如此針對小仙君,是不是介意族長之位?”

“不是。”

唐玉回答的聲音冷冷的,他不喜歡範情,從來就跟族長之位無關。

當初長老們既然問了他,他說不介意就是不介意,又何必去做那種兩面三刀的小人。

而且這本就是範情的位置,就算讓他全部讓出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

“那你為何要同小仙君發生爭執,下午的時候,你都跟他說什麽了?”

唐玉不喜歡長老們這樣近乎逼供的語氣,那股傲氣勁又上來了,不肯說。

饒是柳松音這樣的好脾氣,也不禁拍了拍桌子。

“他的身體原本就不好,這點我一早就跟須彌谷眾人說過,你也是知道的,便該明白,即使你不願意照顧他,也不能欺負他。”

“受罰也好,挨罵也罷,哪裏比得過寒氣一星半點的折磨?”

柳松音等人是知道其中差別的,正因為如此,才會對唐玉這樣生氣。

“上神方才跟我們說了,小仙君因白日哭得太狠,情緒太過,晚上就病下了,直到現在才好一些。”

“他病了?”唐玉沒想到範情會發病,聽到柳松音的話後,聲調不自覺高了些,意識到以後,表情變得十分不自然,“我怎麽會知道他那麽弱,說幾句話就生病,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哭。”

“他化形至今不過百年而已,前一百年更是處於沈睡狀態,心態可不是就跟稚子一般。”

“唐玉,你欺負他,算什麽本事?”

知道唐玉不是因為族長之位才針對範情,柳松音有所欣慰,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失望的。

對方跟範情之間有著血緣關系,本應和他親近才是,可沒想到卻處處同範情針鋒相對,還鬧出了這樣的事。

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這些年對唐玉的教導究竟對不對。

柳松音語畢,話風又是一轉。

“方才你說不是因為族長之位,才針對小仙君,那是因為上神嗎?”

原本坐在那裏還沒有什麽的唐玉聽到柳松音的話後,不知怎麽,耳朵就是一紅。

“唐玉,上神不是誰都可以覬覦的。”另一位長老看他的樣子說道。

“我才沒有!”

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直接站起了身,望著房間裏其他的長老,有些失去表情管理。

但唐玉的反應也讓柳松音他們放下了最後一點心,因為他們看得出來,對方是真的沒有覬覦攬宿之意。

“那你為何要這樣做?”

“沒有為什麽,我就是……就是不喜歡範情罷了。”

唐玉的實力不單是在須彌谷,在仙界也是有名氣的,所以才養成了他的傲氣。

而這種傲氣在曾經的一次歷練中,差點讓他喪命。也是那回,攬宿上神無意經過,救了他一命。

唐玉不是喜歡攬宿,他是崇敬攬宿,崇敬到以對方為所有。

攬宿第一次帶著範情來須彌谷的時候,不光是範情的目光在他身上,唐玉的目光也在他身上。怕褻瀆對方,他只敢低著頭,將視線落在攬宿的腳上。

攬宿第二次送範情過來的時候,唐玉之所以突然轉身離開,是因為對方看了他一眼。盡管他也明白上神是為什麽會看他,可唐玉還是有些激動。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所以才跑走了。

十年當中,每每長老說起範情的事情,唐玉聽得其實都是跟攬宿上神有關的信息。

可以說,攬宿上神在他心目中,是完美無瑕,強大高貴的。自然,就不是誰都可以隨隨便便配得上他。

再加上他誤會攬宿對範情是同情,所以就不太喜歡後者。或許,在對範情的不喜歡裏,還有一點小小的嫉妒。

但那種嫉妒並不會讓唐玉做出真正傷害範情的事情,他就是忍不住想兇一下。

就像第一天被範情懟了,心情不好折斷了一根樹杈一樣。

“那小仙君跟上神之間的淵源,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那天我想過去問您有關明年歷練的事情,無意中聽到的。”

畢竟範情回來了須彌谷,唐玉想問問柳長老,到時候對方是不是也會一起參加。話都已經說到這裏了,唐玉不再有所隱瞞,將他跟範情之間的爭執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你糊塗啊!”柳松音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唐玉好,“你也不想想,倘或是你,你同情某個人,會像上神這般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嗎?會特意叮囑我,要好好看護小仙君嗎?”

後面的話是唐玉因為走得太快,沒有聽到的。

他被柳松音的話說得頭越來越低,唐玉並不笨,可在遇到跟攬宿有關的事情,總是會犯糊塗。對方不光實力強大,當中還有一份救命之恩在。

被幾位長老這麽教訓著,他也就想明白過來了。因此當長老們說要加重他的處罰,並且鞭笞一百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怨言。

範情並不知道須彌谷發生的事情,如攬宿所料,半個時辰後,他果然醒了。

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攬宿。只是沒等他說話,身邊就有一道溫熱的力量傳來,是攬宿握著他的手。

“我在這裏。”

紅豆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了剛剛被攬宿帶回仙極殿的模樣,他手腳並用地要往攬宿懷裏鉆。

口中還一直喊著“漏漏……”

“還難受嗎?”

攬宿放任範情的所作所為,手貼在他的後心處,疏導著他發寒的神經。

“好冷。”

範情的病最嚴重的時候,冷態會直接浮現在他的身體上。此刻說話間,他的睫毛上都有些似有若無的寒霜。

攬宿催動著玄火玉巖的功效,讓它們變得更為炙熱。

“很快就好了。”

既然已經同柳松音說過了話,也就沒必要再去問範情。攬宿陪著對方,等喝完元霄仙君的湯藥後,範情在他的懷裏再次睡了過去。

只是依舊是不太安穩的,經常會吐出幾句夢囈,說話的同時,還要拼了命地依著攬宿。

範情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但他的下意識表現卻映在了攬宿眼中。

上神第一次撫摸紅豆的頭頂時,還有些生疏,可如今已經全然熟練了。

“睡吧,再醒過來,就不會冷,也不會痛了。”

說完,他看著紅豆蒼白的面孔,在他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帶著些憐惜。

元霄仙君默默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盡管攬宿上神在情愛一事上還未曾開竅,可他依舊在憑著本能疼著,護著範情。

範情這一病足足持續三日,才慢慢恢覆過來。

有弊有利,雖然不舒服了些時日,但他的精氣神明顯比之前更好了。

攬宿給範情一直采取的都是溫養的辦法,這回紅豆被逼著發洩了些情緒,反而對他的身體很有好處。

盡管如此,攬宿也沒有想要改變療法的意思。刺激情緒固然有利於範情盡早恢覆,可這樣帶來的折磨也會更多。

經過這件事以後,攬宿和範情的感情倒是更好了。

尤其是範情,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可以成為攬宿所說的,更加完整、更加寬闊,可他還是更喜歡待在攬宿身邊。本身,攬宿也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所以和攬宿商量過後,範情以後只需要每天一半的時間待在須彌谷,剩下的時間,還是和以前一樣,待在仙極殿。

哪怕只是在絳河重覆枯燥的撿星星、數星星的舉動,對於範情來說,也是很有意思的。

至於柳松音跟他說過當族長的事情,範情覺得有些麻煩,暫時還不想答應。

由於範情之前的病有些嚴重,所以在他好了以後,攬宿也沒有讓他很快再去須彌谷。

在此期間,柳松音那邊的東西一茬接一茬地送過來。有些是給範情補身體的,有些則是純粹給範情打發時間的。

攬宿註意到,其中有一些不像是出自柳松音等長老們的手。

對方送過來的時候瞧著還有些緊張,看他並不在意,才松了口氣。

那些東西其實是唐玉托他們送給範情的,雖然關了禁閉,但他這麽多年的歷練,手中也攢了不少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有點愧疚,一次性送了三分之一過來。

唐玉那一百鞭笞都是實打實的,打完以後,還不能躺下來休息,要繼續在禁閉室接受懲罰。

懲罰的時間夠了以後,他則要去紅豆樹那裏打掃落葉。紅豆樹那樣大,落葉根本就是掃不完的。

唐玉不清楚長老去仙極殿的情況怎麽樣了,他一邊掃著落葉,一邊忍著痛意,眉頭緊緊地皺著。

含羞草路過的時候,唰地一下加快了速度,生怕唐玉要找自己撒氣。

只是他有些奇怪,怎麽今天對方穿的衣服不是平時的風格,而是有些花哨的。

但有一說一,還挺適合唐玉。

唐玉今天穿的衣服其實是範情送給他的那一套,他並非不喜歡鮮艷的色彩,之前種種,只是因為看攬宿上神的穿著也是如此簡單,所以才會比照而來。

那天挨了打以後,唐玉鬼使神差地就把這套換上了。其實範情送給他的時候,他還蠻喜歡的。

剛掃完一塊地方,誰知紅豆樹的樹杈一晃,就又變成了原樣。

唐玉氣哄哄地將掃帚往地上一杵,看了看天上,也不知道那個紅豆精怎麽樣了,哼。

須彌谷中被懲罰的對象都是有監看者的,唐玉還沒有休息多久,邊上的監看者就出聲提醒了他。

“知道了,現在就掃。”唐玉的臉看起來更臭了。

範情生病了這件事很快知道的仙家就越來越多,於是每日送來仙極殿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不管是真關心小仙君身體的,還是因為對方的身份而做出的奉承,攬宿都沒有拒絕。

當中就有淄愚山那些猛獸,他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範情並不是對他們沒消氣。

猛獸的腸子比須彌谷那些靈植還要直,若不是元霄仙君特意說明了,小仙君不喜歡跟動物玩,他們甚至都想直接送一頭老虎過來陪範情。自然,那頭老虎不能是當初得罪過小仙君的,而是他們族長特意從虎族當中挑選出來,長得虎頭虎腦,可可愛愛的小老虎。

這樣漸漸的,送禮物的仙眾也就送出了些門道,專挑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送的時候,他們還會在裏面附上一張說明。

不過範情從來就不看說明,攬宿忙的時候,他就帶著這些小玩意坐在地上,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玩大半天。

最後自己琢磨出了用法,才跟裏頭的說明一一比照。如果對了的話,就會高興地跟攬宿分享。

元霄仙君眼看著,小仙君去了一趟須彌谷,回來反而對上神更黏了。

範情每每遇到什麽高興的事情,都會立刻跑來跟攬宿一起分享。

每當攬宿的目光從別的地方落到他身上時,範情就會像須彌谷中的含羞草一樣,好似要將自己全部收攏起來。

後來他還學會了害羞的時候,拉著攬宿的手捂住自己的臉頰。

可臉頰上升的溫度還是能感覺得到,被攬宿一說,他幹脆就直接滾到對方懷裏去了。

雖然不用再時刻待在須彌谷,但該有的課業範情也沒有落下。

不過他完成一樣,就要跟攬宿在一起膩一會兒。

望著在自己懷中玩石頭的紅豆,攬宿輕斥了他一聲:“憊懶的小妖精。”

靈植帶了個靈字,然而對於那些剛剛化形的靈植來說,本質上的確是屬於妖精。只不過範情體內有他的一口氣,才成為了半仙之體。

與其說攬宿是在叱罵範情,倒不如說是在同他玩鬧。

聽見攬宿說話的紅豆也不見害羞,仰著頭直接親了一口他的下巴,而後又是撒嬌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我休息一會兒。”

“從方才到現在,你一共休息幾回了?”

範情不說話,他放下手裏的石頭,轉過身,胳膊圈住人。

“就一會會,漏漏不許罵我。”

他還挺理直氣壯,現在都敢要求起來了。

攬宿聞言不禁笑了笑,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看。

“讓我瞧瞧,情情是去哪裏練的功夫,臉皮越發厚了。”

範情被他瞧得眼皮暈紅,手也軟軟,腰也軟軟,最後貼住了人。

“情情皮薄薄的。”

他的確是皮薄,這麽會兒功夫,身上都浸了層粉意出來。

攬宿沒有再同他玩鬧下去,而是說:“再過段時間,等你學得差不多了,帶你去玩好不好?”

“去哪裏玩?”

天上地下,攬宿差不多都帶範情走遍了。

“到時候情情就知道了。”

“那我現在就繼續學習。”

剛才還纏著攬宿說要再休息一會會的紅豆,現在突然打起了精神。直接就坐到了自己的小書幾前,奮發圖強地看起了書。

“方才不是還說要休息一會兒的嗎?”

“現在休息好了。”

他一本正經,臉頰紅紅地說。

範情的學習能力很強,認真起來,須彌谷那些教習很快就能學完。

這天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中拿了一盞魚燈。匆匆跑進來,一見到攬宿就撲進了對方懷中,眉眼彎彎。

“漏漏親一下。”

攬宿擁住人,瞥見他亮晶晶的眼眸,唇角微翹。

“又在撒什麽嬌?”

“就是想親你一下嘛~”

他連說話都好像成了波浪號,仰著頭目光專註地看著攬宿。對方沒有表示,他都拿著魚燈開始在踮腳了。

攬宿摸了摸他的頭發,而後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於是範情的眼睛直接瞇成了一條縫,用著又甜又軟的聲音喜滋滋地說:“你最好了!”

講話的時候,他手裏拿著的魚燈都在一晃一晃的,額頭的朱砂痣也昳麗非常。

“哪裏來的魚燈?”

“是元霄剛剛給我的,他說凡間在過元宵節,所以就給我帶了一盞,好看嗎?”

燈籠的面是用紅紙糊的,映著裏頭的燭光,格外的喜慶。紅豆則穿著墨綠衣裳,靈動飄逸,搭配在一起,十分賞心悅目。

“好看。”

攬宿是看著範情說出來的,好似他說的並不是燈籠,而是對方。

紅豆又要不好意思了,他跟人撒夠了嬌,才提起正事。

“我想等元宵節過了以後,就回去須彌谷了。”

“不生氣了嗎?”

範情是了解攬宿的能力的,自然也清楚,對方肯定知道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搖了搖頭,說:“不生氣,我不要為不相關的人生氣。”

他離開須彌谷的時候已經教訓過唐玉了,對方再如何,都跟他無關了。

而且,他還很好奇攬宿究竟要帶他去什麽地方玩呢,當然得盡快學習完。

“好,就依照你的意思。”

範情的身體也恢覆得差不多了,既然他主動要去須彌谷,攬宿也不會阻攔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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